毒蛙(下篇) 匿名 2012/04/29 19:40
日文原文
插圖作者:香菸先生 插畫隨想
那天一大早我便跨上腳踏車,先前往集合地點──那座橫跨於城鎮中心的橋。我們兩個一起行動時,總是把這一座稱作地藏橋的地方做為集合地點,而水母君已經抵達,在那裏等著我了。說來也是奇怪,在這座橋集合時,我從來沒有等過水母君,總是他先在那兒著,沉默地眺望著河川。有一次,我為了調查他到底多早到,於是故意在比集合時間早了四十分鐘前往那座橋。然而,他連那個時候,都比我還要早抵達。
「呀,久等了?」我維持坐在腳踏車上的姿勢出聲說道,水母君便慢慢地左右搖搖頭,
「……我才剛到唷。」雖然他總是麼說,而到底是真是假,真相無從得知。
「走吧。」我一說,他便也跨上自己的腳踏車。
要前往O所說的那海邊聚落,必須得跨過一座山。而抬頭一看,天空正佈滿薄雲,天氣預報是今天一整天都會是陰天,但是否真會是如此呢?我們踩著腳踏車,跨過山頂。與爽朗的晴天大不相同,眼下所見的海也染上暗灰的色彩。因汗水而緊黏身體的襯衫,再加上濕度極高的悶熱氣溫,不知怎麼地特別地疲憊。
到達太平洋後,還得再沿著海邊的路稍微向東邊騎上一陣子。抵達目的地的聚落時已快中午。除有幾條彷彿貫穿廣大松林間的小徑外,還有民宅隨處坐落其中。而聚落的入口處有一間柑仔店,作為情報收集兼休息的地方,我們決定前往店裡。店內有一位身材矮小,眼睛有如絲線般細長,看起來年約五十歲左右的女性。一看到我們便說道:「你們,不是這裡的孩子吧?」
「我們是在隔壁城鎮,跨過山來到這裡的。」我老實地回答,而她則是發出「啊啦嘛」的驚呼。我與水母君在那裏各自買了一隻冰,在付錢時我順便問道:「在這附近,是不是有一間四周排著寶特瓶的屋子啊?」
然後,大嬸那如絲線般細長的眼睛便轉向了我。
「問著個,要做什麼呢?」雖然口氣溫柔,但很顯然地可以感受到她不事很喜歡我的問題,於是我堆起滿面孩子般地笑容。
「啊,我們,是在做暑假自由研究,正在調查『海邊的奇怪地方』。我們想要收集很多個地點,並做成地圖,然後就聽說這附近有奇怪的房子這樣。」在一旁的水母君一直盯著我瞧,而我則是很清楚他想要說什麼。連我也對於自己竟能這樣信口開河地胡謅,感到既驚訝又佩服。
「啊啊,是這個樣子啊!」那大嬸邊說著,邊理解似地點了好幾次頭。我內心竊笑著。能不被這演技騙倒的大概就只有我媽而已。
「確實有些奇怪呢……。不過還是不要去看比較好唷。」
據這位大嬸所言,在那『寶特瓶之家』裡住了一個老人。雖是在預料之內,但是從她的語氣聽起來,應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人物。
「你們覺得那寶特瓶裡裝著什麼?」是帶著威脅我們似地語調。
而我也興致勃勃地說:「……是什麼呢?」
「是、青、蛙。……有青蛙裝在裏頭唷!」我早就知道了,但是,我還是裝做嚇了一跳的樣子。「他把它們裝進寶特瓶裡讓它們逃不掉,然後用太陽把它們曬死唷。……那個人,有殘殺蛙類的嗜好唷。」那個老人還會把裝著曬死蛙類屍骸的寶特瓶,就這樣放到這個聚落中其他人家的門前。
「我們家門前也有被放過呢!」大嬸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。
「為什麼他要做這種事呢?」
「似乎是很久以前,與這個村子有什麼過節的樣子。好像是弟弟還是妹妹生病死掉之類的……。詳細我並不清楚,總之好像是對那件事情還懷恨在心,故意找碴的。」為了找碴,而放置青蛙的屍骸,這簡直就像是小孩子會做的事。似乎就像O一般的人物。然而真的只是為了找碴而已嗎?我又問了大嬸那時怎麼處理那家門前的蛙類屍骸,她則說因為覺得噁心於是整個寶特瓶一起丟掉了。而這是理所當然的答案。
「那個家,在哪裡啊?」
而不太想說的大嬸,在我提出「我們只會在遠遠的地方看唷!」,這才「恩~嘛,如果只是看的話」地勉勉強強告訴我們。該問的都問得差不多,我與水母君向她到了謝便走出店外。而那時,我忽然發現還有一件事情忘了問,於是又回過頭。
「那個,這附近是不是有住著姓『O』的人?」
對於我的問句,大嬸眨了好幾次眼。
「相隔2家就是……。發生什麼事了嗎?」
「那一家,是不是也曾被放置一樣的寶特瓶啊?」
「……該怎麼說呢?不過,我想應該有吧。因為這附近的人,大家全都被放過。」道完謝,我們便走出店外。
我們一起坐在店外的板凳上,吃著有點變軟的冰。我的是普通的霜淇淋,水母君則是最中餅夾心。我一邊將一如其名的冰舔平,邊問了身邊的水母君。 「吶,……詛咒,是真的嗎?」這次O所發生的事,原因果然是『詛咒』嗎?然而那並不是『蛙之詛咒』這般還帶點可愛的事,而是人對人,是有誰想要讓誰不幸的的詛咒。與其說是自食惡果,不如說O其實是被受連累?
刻意將最中餅用手一格一格剝著吃的水母君,將最後的一塊含進嘴裡,並以令我煩躁的緩慢速度吞下然後說,
「……應該有吧。你看,以前不是有碰到蟾蜍,身上就會長疣的說法。」
「那個,是迷信吧?」
「……我覺得是類似的東西。」
我看向水母君。那語氣,總覺得好像與以往的他有所不同。接著水母君似乎是無意識地與我眼神交會後便站起,將冰品的袋子漂亮地摺了四折,丟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。
「好像快下雨了呢!」望向天空嘟噥的他,是平常的他。而我也站了起來。
「……那麼,我們趕快出發吧?」我說道,他則是小小頷首。
經過相隔兩棟後那門牌標示著『O』的家,又穿過幾座松林,我們一路被蟬鳴從背後催趕,循著從柑仔店大嬸那問到的路前進。如O所言,再稍微遠離聚落後出現在眼前的,是鄰近小墓地旁,一棟老舊的平房民宅,一眼便能看出它就是目的地的房屋。在不怎麼高的圍牆上,寶特瓶一字排開羅列其上。就算O所說的好幾百個是過於誇張,但確實應有數十幾個。寶特瓶裡裝著被太陽曬地乾黑的蛙類屍體,還有幾個滾落在路上。眼目所及,沒有任何一隻生還。
混雜著蟬鳴,還可以聽到遠方海浪拍打沙岸的聲音,四周非常的寧靜沒有任何人影。我與水母君下了腳踏車,朝圍牆靠近。近距離觀察,便能看到寶特瓶的表面都寫有小小的文字,全都是人的姓氏。我想起了在柑仔店聽到的話,那把裝著蛙類屍骸的寶特瓶放在他人家門前的老人。而若假設這並不是單純以找碴為目的的行為的話。那便是因為那個已經很久沒來上學的O,其足不出房又行為怪異,所而傳開的謠言。
是詛咒。
沿著圍牆走,與庭院連接的門,不小心稍微開了一點點。猶豫了一陣後,我將腳踏入門內。
「不是只是看而已嗎?」身後傳來水母君的聲音。
「……我只是看一下庭院。」
庭園似乎沒有整理,到處雜草叢生。房屋的窗戶全都緊閉,窗簾也拉上無法一窺其內。在庭園的一角,則有一棟看起來快要壞掉的小倉庫,還有一隻鋤頭立在那兒。而在其反方向我又發現了一個水槽,上頭蓋著蓋子,裏頭有什麼在蠢蠢欲動。
原來是蟋蟀。在水槽中,有著布滿槽底的蟋蟀。大部分都沒有動靜,看起來已經死亡,但其中還是有正在活動的。但不管怎麼說,都是怕蟲子的人,看了會昏倒的光景。
到底這些,是不是蛙類的餌食呢?我想像著。如果說餌在這裏的話,在這些寶特瓶中被曬得乾癟的蛙兒們,原本說不定是被飼養在這裡。如果是這樣,瓶口與蛙類大小不合的疑問也解開了。從卵、或是幼蛙開始便放進寶特瓶中飼養長大。然後等到長到一定大小後,在放到陽光底下曬死。被透明的牆阻攔的蛙兒哪也逃不了。
而恐怕,這些寶特瓶上寫的姓氏,是聚落裡的人們吧。O拿到學校的寶特瓶,上面寫著O的姓氏。他也是因為覺得特別有趣才撿來的。然後他在殺死那隻蟾蜍後,又不幸打開了蓋子。
一回頭,我發現水母君就站在我的身後。由於我完全沒有察覺,稍微下了一跳。「……不要嚇我啊。」
我一說,水母君則是眨了好幾下眼睛後說了聲:「抱歉」。我環顧四週,這庭園似乎已經沒有可看之處。我望向走進來的門,那裏似乎沒有裝設對講機之類的東西。接著,我的視線轉向了房屋的玄關。
「你要做什麼?」水母君說。我則是代替回答,嘻地笑了一下。結果還是不只看而已,因為我實在在意的不得了。
「在不在裡面呢?」
附近沒有人影,說不定他正在裏頭睡覺。我站在玄關前,和大門一樣這兒也沒有門鈴之類的東西。我以手輕輕地敲了兩下。如果老人在家的話,我想至少問點事情。那個放了蛙類的寶特瓶真的是詛咒嗎?雖然我想他也不會就這樣直接告訴我,但是在回去前,還是想見到本人的臉。
然而卻沒有回應,果然是出去了嗎?
「有人在家嗎~」我向裏頭發出問候,但果然還是沒有回應。當我再一次想出聲時,突然聞到一股奇妙的氣味。是腐臭的氣味。不知是不是因為房屋老舊的關係,這味道微微地飄盪著。雖然不到特別令人皺眉的的地步,但我在聞到那味道時最先感到的是說不出的厭惡。不能打開這扇門。一陣警告從我腦海的角落閃過。但是,我卻幾乎無意識地將手伸向玄關的把手。驅使我行動的,是好奇心。
我宛若旁觀者一般,看著自己的手正試圖打開門。突然,有誰抓住了我的手腕。那個瞬間,我有如從短暫的夢裡清醒,意識變得非常鮮明。一轉頭,水母君就在我的身邊。他一直盯著我看,然後慢慢地搖了搖頭。接著就那樣拉著我的手腕,想要把我拉離玄關。
「喂……」我不經意地發出聲音。水母君停了下來,並回望我。而後,我便舉起與被抓著的那隻手相反的手,掌心朝上地說道。
「下雨了呢。」滴答,身體的某處被水滴打中,那是雨水,自灰色的天空中降下了小顆的雨粒。
「……回去吧。」水母君說。他雖然一如以往毫無表情,但抓著我手腕的力道卻意外地相當強勁。
我回了一次頭。老舊的房屋依然在那裏。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雨的關係,還是其他理由,在我的眼中,那棟房屋比剛才看起來要更加地古老、漆黑、且扭曲。我閉上眼睛打大地吸了一口氣,然後吐氣。那棟房子上鎖了,就當作是這樣。
「……一起回去吧。」
水母君鬆開了我的手,那模樣看起來似乎鬆了一口氣。我們一起走出了大門。在跨上腳踏車的時候,我感受到了某人的視線。但環看四周,一個人也沒有。在那裏,只有被關在透明牢籠裡的蛙類屍骸,沒有表情地盯著我們。
而在我們回到城鎮的途中,小雨不強不弱地不停地下著。且還有似乎因為這雨水而歡喜的微弱蛙鳴,「……呱、…….呱」地一直、一直從後,跟著踩著腳踏車的我們而來。
插圖作者:香菸先生 插畫隨想
那天一大早我便跨上腳踏車,先前往集合地點──那座橫跨於城鎮中心的橋。我們兩個一起行動時,總是把這一座稱作地藏橋的地方做為集合地點,而水母君已經抵達,在那裏等著我了。說來也是奇怪,在這座橋集合時,我從來沒有等過水母君,總是他先在那兒著,沉默地眺望著河川。有一次,我為了調查他到底多早到,於是故意在比集合時間早了四十分鐘前往那座橋。然而,他連那個時候,都比我還要早抵達。
「呀,久等了?」我維持坐在腳踏車上的姿勢出聲說道,水母君便慢慢地左右搖搖頭,
「……我才剛到唷。」雖然他總是麼說,而到底是真是假,真相無從得知。
「走吧。」我一說,他便也跨上自己的腳踏車。
要前往O所說的那海邊聚落,必須得跨過一座山。而抬頭一看,天空正佈滿薄雲,天氣預報是今天一整天都會是陰天,但是否真會是如此呢?我們踩著腳踏車,跨過山頂。與爽朗的晴天大不相同,眼下所見的海也染上暗灰的色彩。因汗水而緊黏身體的襯衫,再加上濕度極高的悶熱氣溫,不知怎麼地特別地疲憊。
到達太平洋後,還得再沿著海邊的路稍微向東邊騎上一陣子。抵達目的地的聚落時已快中午。除有幾條彷彿貫穿廣大松林間的小徑外,還有民宅隨處坐落其中。而聚落的入口處有一間柑仔店,作為情報收集兼休息的地方,我們決定前往店裡。店內有一位身材矮小,眼睛有如絲線般細長,看起來年約五十歲左右的女性。一看到我們便說道:「你們,不是這裡的孩子吧?」
「我們是在隔壁城鎮,跨過山來到這裡的。」我老實地回答,而她則是發出「啊啦嘛」的驚呼。我與水母君在那裏各自買了一隻冰,在付錢時我順便問道:「在這附近,是不是有一間四周排著寶特瓶的屋子啊?」
然後,大嬸那如絲線般細長的眼睛便轉向了我。
「問著個,要做什麼呢?」雖然口氣溫柔,但很顯然地可以感受到她不事很喜歡我的問題,於是我堆起滿面孩子般地笑容。
「啊,我們,是在做暑假自由研究,正在調查『海邊的奇怪地方』。我們想要收集很多個地點,並做成地圖,然後就聽說這附近有奇怪的房子這樣。」在一旁的水母君一直盯著我瞧,而我則是很清楚他想要說什麼。連我也對於自己竟能這樣信口開河地胡謅,感到既驚訝又佩服。
「啊啊,是這個樣子啊!」那大嬸邊說著,邊理解似地點了好幾次頭。我內心竊笑著。能不被這演技騙倒的大概就只有我媽而已。
「確實有些奇怪呢……。不過還是不要去看比較好唷。」
據這位大嬸所言,在那『寶特瓶之家』裡住了一個老人。雖是在預料之內,但是從她的語氣聽起來,應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人物。
「你們覺得那寶特瓶裡裝著什麼?」是帶著威脅我們似地語調。
而我也興致勃勃地說:「……是什麼呢?」
「是、青、蛙。……有青蛙裝在裏頭唷!」我早就知道了,但是,我還是裝做嚇了一跳的樣子。「他把它們裝進寶特瓶裡讓它們逃不掉,然後用太陽把它們曬死唷。……那個人,有殘殺蛙類的嗜好唷。」那個老人還會把裝著曬死蛙類屍骸的寶特瓶,就這樣放到這個聚落中其他人家的門前。
「我們家門前也有被放過呢!」大嬸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。
「為什麼他要做這種事呢?」
「似乎是很久以前,與這個村子有什麼過節的樣子。好像是弟弟還是妹妹生病死掉之類的……。詳細我並不清楚,總之好像是對那件事情還懷恨在心,故意找碴的。」為了找碴,而放置青蛙的屍骸,這簡直就像是小孩子會做的事。似乎就像O一般的人物。然而真的只是為了找碴而已嗎?我又問了大嬸那時怎麼處理那家門前的蛙類屍骸,她則說因為覺得噁心於是整個寶特瓶一起丟掉了。而這是理所當然的答案。
「那個家,在哪裡啊?」
而不太想說的大嬸,在我提出「我們只會在遠遠的地方看唷!」,這才「恩~嘛,如果只是看的話」地勉勉強強告訴我們。該問的都問得差不多,我與水母君向她到了謝便走出店外。而那時,我忽然發現還有一件事情忘了問,於是又回過頭。
「那個,這附近是不是有住著姓『O』的人?」
對於我的問句,大嬸眨了好幾次眼。
「相隔2家就是……。發生什麼事了嗎?」
「那一家,是不是也曾被放置一樣的寶特瓶啊?」
「……該怎麼說呢?不過,我想應該有吧。因為這附近的人,大家全都被放過。」道完謝,我們便走出店外。
我們一起坐在店外的板凳上,吃著有點變軟的冰。我的是普通的霜淇淋,水母君則是最中餅夾心。我一邊將一如其名的冰舔平,邊問了身邊的水母君。 「吶,……詛咒,是真的嗎?」這次O所發生的事,原因果然是『詛咒』嗎?然而那並不是『蛙之詛咒』這般還帶點可愛的事,而是人對人,是有誰想要讓誰不幸的的詛咒。與其說是自食惡果,不如說O其實是被受連累?
刻意將最中餅用手一格一格剝著吃的水母君,將最後的一塊含進嘴裡,並以令我煩躁的緩慢速度吞下然後說,
「……應該有吧。你看,以前不是有碰到蟾蜍,身上就會長疣的說法。」
「那個,是迷信吧?」
「……我覺得是類似的東西。」
我看向水母君。那語氣,總覺得好像與以往的他有所不同。接著水母君似乎是無意識地與我眼神交會後便站起,將冰品的袋子漂亮地摺了四折,丟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。
「好像快下雨了呢!」望向天空嘟噥的他,是平常的他。而我也站了起來。
「……那麼,我們趕快出發吧?」我說道,他則是小小頷首。
經過相隔兩棟後那門牌標示著『O』的家,又穿過幾座松林,我們一路被蟬鳴從背後催趕,循著從柑仔店大嬸那問到的路前進。如O所言,再稍微遠離聚落後出現在眼前的,是鄰近小墓地旁,一棟老舊的平房民宅,一眼便能看出它就是目的地的房屋。在不怎麼高的圍牆上,寶特瓶一字排開羅列其上。就算O所說的好幾百個是過於誇張,但確實應有數十幾個。寶特瓶裡裝著被太陽曬地乾黑的蛙類屍體,還有幾個滾落在路上。眼目所及,沒有任何一隻生還。
混雜著蟬鳴,還可以聽到遠方海浪拍打沙岸的聲音,四周非常的寧靜沒有任何人影。我與水母君下了腳踏車,朝圍牆靠近。近距離觀察,便能看到寶特瓶的表面都寫有小小的文字,全都是人的姓氏。我想起了在柑仔店聽到的話,那把裝著蛙類屍骸的寶特瓶放在他人家門前的老人。而若假設這並不是單純以找碴為目的的行為的話。那便是因為那個已經很久沒來上學的O,其足不出房又行為怪異,所而傳開的謠言。
是詛咒。
沿著圍牆走,與庭院連接的門,不小心稍微開了一點點。猶豫了一陣後,我將腳踏入門內。
「不是只是看而已嗎?」身後傳來水母君的聲音。
「……我只是看一下庭院。」
庭園似乎沒有整理,到處雜草叢生。房屋的窗戶全都緊閉,窗簾也拉上無法一窺其內。在庭園的一角,則有一棟看起來快要壞掉的小倉庫,還有一隻鋤頭立在那兒。而在其反方向我又發現了一個水槽,上頭蓋著蓋子,裏頭有什麼在蠢蠢欲動。
原來是蟋蟀。在水槽中,有著布滿槽底的蟋蟀。大部分都沒有動靜,看起來已經死亡,但其中還是有正在活動的。但不管怎麼說,都是怕蟲子的人,看了會昏倒的光景。
到底這些,是不是蛙類的餌食呢?我想像著。如果說餌在這裏的話,在這些寶特瓶中被曬得乾癟的蛙兒們,原本說不定是被飼養在這裡。如果是這樣,瓶口與蛙類大小不合的疑問也解開了。從卵、或是幼蛙開始便放進寶特瓶中飼養長大。然後等到長到一定大小後,在放到陽光底下曬死。被透明的牆阻攔的蛙兒哪也逃不了。
而恐怕,這些寶特瓶上寫的姓氏,是聚落裡的人們吧。O拿到學校的寶特瓶,上面寫著O的姓氏。他也是因為覺得特別有趣才撿來的。然後他在殺死那隻蟾蜍後,又不幸打開了蓋子。
一回頭,我發現水母君就站在我的身後。由於我完全沒有察覺,稍微下了一跳。「……不要嚇我啊。」
我一說,水母君則是眨了好幾下眼睛後說了聲:「抱歉」。我環顧四週,這庭園似乎已經沒有可看之處。我望向走進來的門,那裏似乎沒有裝設對講機之類的東西。接著,我的視線轉向了房屋的玄關。
「你要做什麼?」水母君說。我則是代替回答,嘻地笑了一下。結果還是不只看而已,因為我實在在意的不得了。
「在不在裡面呢?」
附近沒有人影,說不定他正在裏頭睡覺。我站在玄關前,和大門一樣這兒也沒有門鈴之類的東西。我以手輕輕地敲了兩下。如果老人在家的話,我想至少問點事情。那個放了蛙類的寶特瓶真的是詛咒嗎?雖然我想他也不會就這樣直接告訴我,但是在回去前,還是想見到本人的臉。
然而卻沒有回應,果然是出去了嗎?
「有人在家嗎~」我向裏頭發出問候,但果然還是沒有回應。當我再一次想出聲時,突然聞到一股奇妙的氣味。是腐臭的氣味。不知是不是因為房屋老舊的關係,這味道微微地飄盪著。雖然不到特別令人皺眉的的地步,但我在聞到那味道時最先感到的是說不出的厭惡。不能打開這扇門。一陣警告從我腦海的角落閃過。但是,我卻幾乎無意識地將手伸向玄關的把手。驅使我行動的,是好奇心。
我宛若旁觀者一般,看著自己的手正試圖打開門。突然,有誰抓住了我的手腕。那個瞬間,我有如從短暫的夢裡清醒,意識變得非常鮮明。一轉頭,水母君就在我的身邊。他一直盯著我看,然後慢慢地搖了搖頭。接著就那樣拉著我的手腕,想要把我拉離玄關。
「喂……」我不經意地發出聲音。水母君停了下來,並回望我。而後,我便舉起與被抓著的那隻手相反的手,掌心朝上地說道。
「下雨了呢。」滴答,身體的某處被水滴打中,那是雨水,自灰色的天空中降下了小顆的雨粒。
「……回去吧。」水母君說。他雖然一如以往毫無表情,但抓著我手腕的力道卻意外地相當強勁。
我回了一次頭。老舊的房屋依然在那裏。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雨的關係,還是其他理由,在我的眼中,那棟房屋比剛才看起來要更加地古老、漆黑、且扭曲。我閉上眼睛打大地吸了一口氣,然後吐氣。那棟房子上鎖了,就當作是這樣。
「……一起回去吧。」
水母君鬆開了我的手,那模樣看起來似乎鬆了一口氣。我們一起走出了大門。在跨上腳踏車的時候,我感受到了某人的視線。但環看四周,一個人也沒有。在那裏,只有被關在透明牢籠裡的蛙類屍骸,沒有表情地盯著我們。
而在我們回到城鎮的途中,小雨不強不弱地不停地下著。且還有似乎因為這雨水而歡喜的微弱蛙鳴,「……呱、…….呱」地一直、一直從後,跟著踩著腳踏車的我們而來。